没想到中午林端就已经不见身影,眭燃早早帮她抢了饭团,投进她上衣口袋。
“这是井龙教我的办法,训练的时候如果饿了可以偷吃。”
今天下午林端不在,倒也是个偷吃的好机会。
乐恩笑她,“你是不是跟周琅瑄学坏了,以前你可不会这样。”
身后忽然有人捅了她的后背,周琅瑄不满,“怎么,羡慕?跟着我不需要太久,短短三天准能让你学到我的一身真传。”
有人往她嘴里塞了个大包子,周琅瑄来不及开口损人,被拉走了。
“真不想训练,”眭燃与她坐在食堂靠墙的某个角落里,托着脸,“井龙总是骂人。”
“他骂你吗?”
眭燃笑,“偶尔吧,不过他最近接了好多新人,可能教新人基本功会有些焦头烂额。”
眭燃与周琅瑄的性子不大一样,她的玩笑有底线,至于周琅瑄,乐恩怀疑她甚至可以用那张嘴杀人。
乐恩吃饭速度不快,中午是难得的休息时间,林端不在,乐恩猜想他或许回自己房间去做饭了。
水煮肉加蔬菜汤,林端的口味总是那么特别,居然一点调味料不加,硬生生往肚子里塞。
眭燃想问她昨天去哪了,话到嘴边,身边坐下人来。
年纪与二人相仿,像是没有经历过任何毒打的新人,乐恩低下头,装没看见。
男生的目标也不是她,在眭燃面前摆起笑脸,声音很脆。
出于礼貌,眭燃不得不朝他微笑,男生得到了自信一般开了口,“你好啊,我见过你的,你叫眭燃,带你的人是井龙。”
乐恩尴尬的吃完最后一口,男生等着眭燃答话,她在桌子下踩乐恩的脚,低着头,左手捂住半边脸朝她眨眼睛。
乐恩没看懂,眭燃不得已只好摆口型,“帮我啊。”
男生笑,“眭燃姐姐,其实我是新人,最近刚来的,就是觉得你长得挺好看的……”
乐恩捂着胸口咳嗽,好像有米粒进入气管了,喉咙里不住地发痒。
“眭燃姐姐,刚开始我在资料卡上也见过你的名字,我还不认识你的姓呢,后来听见他们叫你,我才知道……”
姐姐?
光是看外表,这个男生不见得比眭燃小多少,刚才他走过来的时候,乐恩余光甚至被他的身高挡住大片。
男生嘴甜,再加上一点自来熟,一口一个姐姐,说的也都是甜蜜的夸人话。
眭燃姐姐长得好看,枪法也好,格斗技术也灵活……井龙那么凶,以后要是有什么不会的,是不是就可以直接问她了?
乐恩见过那个叫井龙的人,确实很凶,光是面相就让她不敢靠近。
桌子下,眭燃不再猜她,两人聊天氛围进入舒适区,大多是对井龙的一些谈论。
说井龙坏话。
乐恩清净下来,从来到这里这么久,她还从没听过林端的坏话。
“我先走啦,”乐恩要离开,眭燃拉着她不许。
可是就算留在这里,顶多也是做照亮他人的灯泡,乐恩坐在原地倚着墙,心里好大的不自在。
“那眭燃姐姐可以展示一下吗?我刚学,很多地方还不明白,我想看看。”
乐恩附和,“反正你们都是在一个人手底下训练,技术应该也差不多。”
眭燃与男生离开了,乐恩忘了问他的名字叫什么,或许刚才某一刹人家说了,但是她没有听见。
她一个人去了训练场,这个时候训练场还没有多少人。
在很远的地方,有两个人影,大概是眭燃与那个新人。
这么说来,自己还算幸运,林端不会骂她,阴阳几句后,见自己情绪不好,他还会有一点安慰。
林端已经算很好的人了,至少在组织里是这样的。
简单几枪结束,乐恩不打算早早消耗体力,握着枪左转右转,最近天气温度不高,不找这里的最低温度也不会达到零下。
离开训练场,乐恩回到上一次与周琅瑄补衣服的地方,她补得衣服实在是太难看——这或许是林端带着她去云姨那里买衣服的原因。
中午,大家更喜欢躲在房间里找个找个地方休息,乐恩一个人在训练场外游荡着,像个无家可归的鬼魂。
静悄悄的环境反而让她心绪静下来,林端没有阻止她去任何地方,乐恩踩着一地的矮草,去地下室找他。
推开门,打开地板,还是熟悉的黑洞,乐恩轻轻探出脚步,脚掌着实踩上一块硬邦邦的板,她才敢挪动自己的另一只脚。
如此重复,乐恩的速度很缓慢,相对下也快了些,慢慢的来到地下室。
这里的晚上会不会闹鬼?阴森森,冷冰冰的地方。
牢房依旧狭小,路过一间牢房,里面的墙上挂着一摊红色的肉,乐恩站住脚步仔细看,竟然是个活人,被折磨得浑身是血不说,胳膊上居然还挂着一串长长的肉条。
乐恩捂着嘴,硬逼自己挪开视线,往里面走。
几乎没一间牢房可以见到一个完整的人类身体,有几间牢房里甚至还有割裂的肢体,与尚且存活的人放在一起。
活人在地上蠕动,时不时碰到自己断裂的四肢,喉咙间还有呜咽的嗓音。
她不断的往前走,去找林端刑讯的那一间,好奇心作祟,乐恩偶尔还是会慢下脚步,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,瞄着一间间房里猩红的墙壁。
尽管她接受过死尸训练,亲眼见过剥了人皮的尸体,但这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触目惊心的血红。
乐恩抬不起脚步,捂着胃原地蹲下,胃里翻腾着像是要涌出来什么东西。
一间牢房里忽然有人能出声,爬到门口,两手握着牢房的铁架门,朝她露出满是血的嘴。
乐恩后退,后背撞在身后的铁架门上。
里面的碎肉好像被唤醒了,光是乐恩面前这个人,就已经让她足够毛骨悚然。
嘴里含着血,所有的牙齿都被拔光了,头发也被拔光了,她试着靠近,那人没有腿,只有两条手臂支撑着身体,在地上缓慢的爬行。
乐恩分不清里面是男是女,上一次林端带她来,乐恩没有仔细观察牢房里面的一滩滩半死不活的人,这一次算是见了个清楚。
身后的空间里,有一个活死人,乐恩只觉得有人在扯自己,余光瞥见视野里已经干涸的血,她浑身一个激灵,这个时候反而喊不出什么声音。
她想扯掉抓着她头发的东西,但是身后这个根本就不是人,或者说根本就不是一个活人。
他的手臂已经乌青到发黑,指甲完全黑色,抓着乐恩的发梢不松手。
她胸口起伏不断,抬脚踢向乌青的手臂,那个“人”好像感受不到疼痛,手臂仍旧不松,好在他没有用力的拖拽,乐恩拔出随身携带的刀,直接割断了头发。
刀刃锋利,乐恩亲眼看着那只手臂自己自己的头发一同掉落在地,连带着她手握的刀也一同落地了。
金属音在空旷的地下室里格外清脆,远处开了个门,里面探出脑袋。
“谁?!”
乐恩捡起刀,慢慢往前走,她见过对方,上一次来地下室的时候,他与另外一个人扛着半死的人体。
林端慢悠悠的挪到他身后,门缝中两张脸,乐恩捡起刀往前跑。
男人让开位置,林端拉开门缝,乐恩匆匆跑向他。
林端首先注意到她的发梢短了一截,碎发黏在脸上,乐恩在他面前累的喘息不止。
他将人拉进房间里,把她摁在椅子上,又随手从门边拖了个椅子来,与她并排坐着。
乐恩悄悄的抬眼,面前的人血肉模糊,垂着脑袋,上半身挂在架子上。
“怎么来这了?”
乐恩想了想,身旁的几个站着的男人提着一盆水,向前一泼,架子上的血肉便活了。
架子上的血肉在呜咽,林端抬眼,注意力回到对面的人身上。
“你中午吃饭了吗,我看你没去食堂。”
林端点头,“没吃。”
乐恩在身上摸摸,摸出来一个饭团,眭燃给她的。
“你吃吗?”
林端偏头,盯着她手里小小的饭团,虽说他现在确实饥饿,但对食物也没那么大的需求。
“带给我的?”他目光闪烁,许是没想到,乐恩居然会给他带来食物,仅仅是因为他中午没有准时出现在食堂里。
乐恩把饭团收回去了。
林端身子向后倚,后背靠在椅子上,新一轮的刑讯开始,乐恩看着正在被刑具折腾的人,精神恹恹的。
忽略房间里的声音,林端拍拍她的脑袋,“困了吗?”
大概是饭后晕碳,乐恩揉揉眼睛,摇头。
刚才在走廊里浪费了太多时间,乐恩指腹轻轻刮着刀刃,脑袋上忽然一沉,林端的手摁上她的头顶。
她试着抬头,被林端摁住了不能动,乐恩垂下眼,眼皮越来越沉。
他的手没有离开,乐恩意识消失一小会,竟然短暂的眯了一次。
“还不说?嗯?”
乐恩睁开眼,惊觉自己竟然被他拖着脑袋睡着,赶紧抬起头,这一下速度太快,脑筋好像绞在一起,太阳穴鼓鼓的发痛。
男人依旧不出声,林端抬手,对面会意,出去了两个人。
“醒了,”见乐恩揉着太阳穴,林端以为她睡得头疼,从口袋里掏出止疼药,“吃这个吧。”
她拒绝,“我没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