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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李素兰低低嗯了声。

    夜更深。

    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,衬得四周更静。

    躺下后,李素兰侧身将熟睡的女儿轻揽在怀里,把小小人儿抱住了,悬浮大半日的心才稍感踏实。

    对于女儿的来历,她想的实则更多。

    百相落在家院子时,身上不着片缕,露出的小胳膊及后腰、脊骨多处密布似被针扎的小伤口及未散的淤青,分明是被虐待过的。

    她曾在大户人家待过,对那些后宅阴私,她比家里其他人要见得多懂得多,她的百相要么是逃出来的,要么是被遗弃的。

    日后,若是百相的亲人当真找来,在不确定那些人真心疼爱孩子之前,她绝对不会把百相还回去!

    听着怀里传来的浅浅呼吸,李素兰鼻子一酸,在女儿发顶亲了亲,将她抱得更紧。

    百相眼皮子动了动,“爹,娘……咯咯咯!”

    她又做梦了。

    偌大的安全基地,研究所森冷的玻璃房子。

    房内躺了一地穿白大褂的尸,以及一地不会再嗬嗬叫的丧尸。

    她推开玻璃房子的门,从里蹦蹦跳跳走了出来,摸到了金色阳光,遇上了阿爹跟阿娘。

    百相好开心呀。

    咯咯咯!

    第5章愁是大人的愁

    在村长家议事后,每日里玉溪村都会有一支二十人巡逻队在村子里外巡逻。

    尽管如此,衙门那边一日没有好消息传来,便教人一日不能安心。

    凝聚在各村落上空的紧张惶恐始终不散。

    年关便在这样的氛围中一日日临近。

    林家堂屋火堆烧得旺旺的,堂屋门掩了一半隔开肆虐的风雪,留了一半门缝散烟气。

    “人之初,性本善,性相近,习相远……”

    小娃子们清亮嗓音在门后飘出,整齐划一,充满朝气,明亮了屋外雪色。

    “叔叔,什么是性本善呀?”

    “原来人字是这么写的,一根杆子下面两条腿!”

    “咯咯咯!”

    百相跟两个哥哥坐一块,穿上了娘给她做的小袄子,裁的宝蓝色旧料子做面,领口及袖口处还绣了白兰草。

    扎着小羊角的女娃娃,宝蓝袄子将她小脸衬得更加雪白,硬是将两个男娃子比成了小黑人。

    同哥哥们一块跟着叔叔朗读认字启蒙,娃儿时不时就露出小米牙开心笑,笑得东倒西歪,小模样可爱得让人轻易就能开怀。

    林婆子在火堆旁煨药,听到娃儿清脆笑声时总会不自觉展颜,朝这边看一眼,“识文断字好,不管男娃子女娃子,识得多懂得多,都是好事。”

    “娘说的对,是这个理!”张翠娥手里纳鞋底的活计不停歇,头都没抬张口就应。

    李素兰打趣她,“待会娘又要说你马屁精了。”

    惹来周围一阵笑声。

    林家婆子不管说啥,二房媳妇总第一个跳出来赞成,浑然一个婆婆宝,这事儿不仅林家皆知,而是整个村子皆知。

    张翠娥被打趣了一点不生气,反理直气壮,“什么马屁精?娘说的就是对的!我说的明明是事实!”

    “是是是,是事实。”林婆子无奈摇头,笑嗔,“你不是马屁精,是撒娇精,到我跟前撒娇的次数比你两个娃都多。”

    旁一众,“……哈哈哈!”

    张翠娥哼了声,得意抬眉。

    撒娇咋?

    婆婆疼她,乐意惯着她,她就爱跟婆婆撒娇。

    以前在娘家不得人疼,嫁进林家来才知道有娘疼爱撑腰的感觉是怎样的,在她心里婆婆就是亲娘。

    药罐壶嘴腾出浓郁雾气,空气中的苦香草药味道一层叠一层。

    林婆子用抹布裹着药罐子把手,将黑色药汁倒入准备好的陶碗,起身往靠里房间走。

    转身时脸上笑意散了去,眼底浮上强压的愁色,待推门进房时,又将愁色敛下,强撑无事。

    听着房门关上了,火堆旁大人们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散了。

    李素兰秀眉蹙起,神色低落压抑,“娘心里愁着,我今儿看了家里剩余药材,参片已经快用完了。”

    爹的身子骨主要靠参片调元,没有参片,其余药材根本不顶大用。

    可参片着实贵得很。

    她估摸家里的银钱所剩不多了。

    娘在她们跟前不显,但是背地里发愁,其实她们都是知道的。

    张翠娥低眸,绣花针穿过厚厚鞋底又重又急,咬牙低道,“我明儿回娘家一趟!抠也要抠点银子出来!”

    “你可别!忘了娘说的不让你回去要东西了?上次回去被打得头破血流的,要不是娘得了消息提刀上门要人,保不齐你还得被欺负成啥样。咱再想想办法。”

    妯娌说话时,林江在旁低头沉默,看着搁在膝上的书卷满眼皆是苦涩。

    二哥今日当值巡逻队,大哥在镇上找着了短工,两人都是一大早就出了门。

    只有他,同样是林家男儿,却只能待在家里发霉发烂。

    右手残废后,他整个人也几乎废了,重活干不了,找工没人要,给家挣不了一文钱。

    不能孝顺爹娘,连养活自己的能力都没有。

    他就是个废物。

    娃子们虽然年纪小,但是也能感觉到气氛变得不对,读书声消失了。

    “我手里还压着十几条绣帕没卖,离过年尚有半月,加急赶一赶我能再绣出一批来,到时赶着年节卖出去应能挣上点银子。”李素兰一时没注意旁边动静,跟张翠娥并着头低声算账,“加上你大哥那边短工结账也有一笔钱,凑吧凑吧先解燃眉之急。”